2010年9月29日 星期三

Interview--MILK X Baboo 對話





台灣地區劇場導演 對話
M:《MiLK》 B:Baboo


採訪 ALEC俊好

M:相信很多人對臺灣的舞台劇是相對比較陌生的,而這幾年隨著兩岸文化交流增多,一些例如《寶島一村》這樣的作品開始受到內地觀眾追捧。你認為臺灣舞台劇的獨特個性是什麼?你自己都在做些什麼風格的舞台劇?
B:台灣的現代劇場發展以蘭陵劇坊為濫觴,至今約莫三十年,從演出規模,關注議題和表現形式來看,“多元”以及“不設限的創意”造就了其獨特性格。在台灣,尤其是台北,每個週末大概有四至五齣戲在不同地方同時上演,有一兩千個觀眾席次的大劇場,也有每場演出只能容納五十個人的小劇場,有主流的商業劇場,也有前衛的實驗劇場,可以純粹是個娛樂選項,也可以替社會的邊緣族群發聲,總之非常之精彩。我的作品多從文學取材,以劇場的形式與自己偏愛的作家對話,透過解讀和詮釋,與觀眾交流分享,如何將書頁上的文字意象轉換成立體的劇場語彙,便是每次創作的ㄧ大挑戰。

M:怎樣的成長經歷讓你成為一名舞台劇導演?
B:我小時候就愛看戲,學生時代加入話劇社團,19歲發表第一個導演作品,很幸運就被劇場前輩引薦加入專業劇團。當時我只是個喜歡劇場的熱血青年,五專念外語,大學念廣告,一路不務正業,到研究所我才選擇就讀北藝大劇場藝術研究所,主修導演。至今發表了十五個作品,例如改編自美國物理學家萊特曼小說《愛因斯坦的夢》的《時間之書1095》、向阿根廷作家波赫士致敬的《致波赫士》,改編葡萄牙詩人佩索亞雜記的《疾病備忘》、靈感來自卡夫卡的《K》,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到以美國女詩人普拉斯生平取材的《給普拉斯》,可以發現我熱愛從文學轉譯劇場的創作風格與軌跡。

M:舞台劇的很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其實就是觀眾。你認為臺灣、大陸、香港的觀眾對於舞台劇的態度有什麼相同和不同?還有一個問題,亞洲為甚麼出不了百老滙?
B:除去文化的差異,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情感的表達與接收是放諸四海皆準的,所以兩岸三地的觀眾都差不多。只是若思考創作者和觀眾、創作者和作品的距離,這是很難解的問題,但我覺得很好玩。對我而言,劇場的「寫實」,在於當下給人的情緒撞擊,在那個當下,觀眾跟演員、創作者一起脈動。做每齣戲我都會思考怎麼運用劇場裡有限的媒介,跟觀眾達成立即性的溝通。雖然溝通不一定能立即達成,也許觀眾離開劇場很久之後,才明白那一個當下的撞擊是怎麼回事,我希望進劇場看我戲的觀眾是某種氣味相投的。因此,亞洲出不了百老滙也許不是問題,而是觀眾為什麼選擇走進劇場,而不是待在家裡看電視或上電影院,才是我比較關心的。

M:你也在嘗試各種不同的藝術形式,例如最近開始當MV導演,那麼舞台劇自身還有沒有可以突破的點?
B:當前劇場最值得關注的變化,莫過於數位化浪潮下,當科技走入劇場,影響所及在工作型態與思維,創作形式與內容上,所產生的不同面貌。以往被視為「手工業」的表演藝術,如今因為電腦科技的快速發展,而有了更多元、更豐富的表現方式,過去依賴文本、表演為核心的劇場,現在舞台上的視覺裝置、多媒體影像、數位聲音都可能是表演的主角。這種高度影音化、視覺化的劇場無疑是當今表演藝術舞台上的新主流,甚至成為劇場這門綜合藝術普遍不可或缺的元素。然而,當數位技術全面入侵劇場,感性思維如何與理性技術相互平衡融合,不讓高科技只淪為一種「炫技」?創作者如何掌握影像與聲音挾其對觀眾造成的巨大感官衝擊力,並突顯以「人性」為本的劇場特質?

M:做了這麼多年舞台劇,有沒有令你至今難忘的事情?
B:《給普拉斯》去年赴法國亞維儂OFF藝術節演出,很多法國觀眾走出劇場,都是紅著眼眶和我擁抱。這齣戲更獲藝術節前主席伯納德(Bernard Faivre d'Arcier)高度肯定,讚譽該作為「在今年亞維儂藝術節無可取代」,可以說給我很大的鼓勵。

M:你和國內藝術家接觸得多嗎?談談你的感想吧。
B:今年的新作品找了內地的攝影師,編號223來為我操刀宣傳照。我很喜歡他的作品,有不同於台灣攝影師的犀利和力道,所以合作計畫已經談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實現,這次很開心他能到台灣,拍出來的東西也不同我們過去作品的質感,彼此都很滿意。我覺得大陸有很多很棒的藝術家,期待更多的交流與接觸。

M:現在其實願意投身劇團創作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大家更願意往更賺錢、更光鮮的領域發展,你為甚麼選擇一直堅守?對這種趨勢你有什麼看法?
B:作家唐諾曾說:「閱讀者常以為自己欠缺的是閱讀的方法,但閱讀者真正需要的是知道有人在做和你一樣的事,看到你看到的東西,想你冒出來的心事,尤其是清清楚楚講出你哽在喉嚨說不出來的話,這會適時安慰你孤獨閱讀歡快之餘不免時時襲來的寂寞和孤獨,你想弄清楚出現在你腦中心底的某個圖像或念頭不是幻覺,你並沒有發瘋,世界上有人和你一樣,而他不僅活得下去,還安祥快樂。」我以為劇場也是一樣,試圖創造米蘭昆德拉講的「共感」,當觀眾走入劇場,舞台上的演出折射出他們的經驗,與他們產生共鳴,這讓我持續感到興奮,並且是我一直從事劇場的動力。

M:無論是古又文還是聶永真,這樣一批臺灣新生代設計師和藝術家在兩岸和國際間都受到了極大矚目,為甚麼臺灣藝術會在這幾年漸獲世界認可?你自己怎麼看?
B:新生代的創作者更自由,更沒有包袱。以劇場為例,一個很大的轉變的是,過去的劇場工作者多半具有強烈的使命感,其所採取的經營與創作策略理想性格濃厚,以觀眾的期待和需求為導向的概念一般被視為過於商業化而刻意忽略。不過近十年來,商業和藝術、主流和邊緣不再二元對立,向來強調創作本位的表演藝術生態,開始思索觀眾的需求。因此,新生代創作者跨越了那條線之後,在作品藝術價值和市場的關係中,尋找到很好的天秤,這也是我想台灣的藝術近年在國際舞台受到矚目的原因。

M:至今最滿意自己的哪一部作品?為甚麼?
B:每部作品之於我都有存在的位置和必要,所以沒有特別滿意哪一部作品。

M:對於接下來的創作,有什麼新的規劃和想法嗎?
B:今年十月,我將執導德國劇作家海納‧穆勒(Heiner Müller)的劇本《四重奏》(Quartett)。明年三月,《給普拉斯》將到法國巡迴,年底將重演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心中計畫著另外一齣以加拿大鋼琴家顧爾德(Glenn Gould)為題材的作品。另外,也希望能夠拍一些MV作品。


BABOO
1978年生於台灣,高雄。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主修導演。現任職PAR表演藝術雜誌企劃編輯。擅長以文學入戲,探究劇場書寫的另一種可能。近年導演作品:2003年《致波赫士》;2004年《疾病備忘》、《K》〈2004誠品戲劇節〉,2005年《世界末日前一定會出來》、《夢十夜》〈第十一屆皇冠藝術節〉;2006年《百年孤寂》。2008年《給普拉斯》(以美國女詩人希薇亞‧普拉斯為靈感),入圍第七屆台新藝術獎「年度九大表演藝術獎」。2009年《最美的時刻》,入圍第八屆台新藝術獎「年度十大表演藝術獎」。MV導演作品,魏如萱(Waa)《一刀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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